阿蒲

【瓶邪】黄沙镇02

三嫂说这回人多，不知是哪位贵族老爷被抄了家，女眷足有十来个，其中三四位是年纪正好的大姑娘。她喜得直搓手，紧催着张起灵去看，说定要为他寻个贤妻来。

板片儿也在一旁附和——板片儿是三嫂的女儿，七八岁的小丫头，身量瘦小，脸蛋被风沙吹得黄而糙，只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喜人，怯生生的。

黄沙镇的人不多，女孩儿更少，少数的那几个也是当做男孩儿养——不这么着不成，这杀人的地方养着杀人的人，多恶的都有，女孩儿活不下去。

板片儿平时很少出门，这次有张起灵在，三嫂准她跟去看看，她欢呼一声，小跑着冲到了前面。

犯人们待的地方很好找，远远地就闻见一股恶臭。这些人一路上缺水少粮，死的死病的病，身上的衣物更是自进了这干旱地就从未换洗过，烈日一照，令人作呕的气味顿时蒸腾而起，远远地散布开来。

正是大晌午，外面晃荡的人却不少，更有几个不避烈阳走近了犯人群去打量的。

几个差人问十句回一句，爱答不理的，“这不成，上边落下罪来，鄙人可担待不起。”

或是——“二钱银子……这是好货，京中章家听过没？放在以前至少要这个数……你要是出不起，喏，那头那个小子，喂了孕子丹，折价给你。”

三嫂听了略有些愁苦，悄悄地跟张起灵道：“今年涨了不少，也不知压不压得下来，可有看上的？”

张起灵摇头，脚步一动就要走，却听见一声极细弱的“三叔——”。

三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先是一愣，后长长叹了口气，劝道：“那是个娇少爷，再喜人也不能要，咱们留不住……阿坤？”

张起灵像是没听见她的话，径自走到差人跟前。“几个钱？”他目光朝吴邪那边淡淡一扫。

“不卖不卖，那边儿的不卖，后头排队去……李头？”

差头往他后脑狠狠敲了一记，折过来对张起灵笑道：“下头的小子不懂事，冲撞了恩人，阿坤兄弟也来挑人？看上了那个尽管直言，两年前李某的命都是你给的，必不会吝啬这一两个铜板。”

张起灵看了他一眼，也不客气，“他。”他指了指吴邪。

李差头一愣，“这人……”他沉吟了许久，似乎十分为难，但最后还是一咬牙，“阿坤兄弟张了口，成，我们明早启程，今晚把人给你送过去。”

张起灵又往那边看了一眼——吴邪靠在墙角，眼睛半开不合，脸色十分难看，胸口起伏微弱，而潘子和吴三省似乎已经发现他们在议论己方，目光不善地看过来——道：“他病得很厉害，晚上太冷。”

言下之意，他现在就要带着人走。

李差头犹疑不定，“实不相瞒，这人是京中九门吴家的小公子，吴家未开罪圣上之时，那可是这个，”他竖了竖大拇指，“现今他家虽没落了，但这吴小公子千娇万宠，仍有人护着，他身边的人实在不好对付，我本打算夜里迷倒他们，着人把小的送去给你，老的抬着走个百八十里地，往沙子里一扔，活着算他运气，死了……嗨！到了这地方，左右都不过是个死。”

“你看……要当着吴三省的面掳走他侄子，恐怕不容易……”

在京里当差的多半听过吴家大名，吴家传到第三代时只得了一个吴邪，当命根子似的看着，说是全家人的眼睛都在他身上也不为过，就是最桀骜的老三，也对这个大侄子疼得紧，从他手里抢吴邪，无异于虎口拔牙龙头锯角。

而吴三省此人在犯人中间极具威势，弄不好怕是要出大乱子。

想到此处，李差头为难地看向张起灵。

张起灵沉吟片刻，道：“我去。”

吴邪看着不大好。他面无血色，嘴唇干裂，一碗水只让他稍微提起了些精神，片刻后，刚下肚子的水就化作虚汗从额间冒了出来。

他虚得厉害，吴三省是个大老粗，照顾不了人，潘子比他好一点，扯了块衣摆布下来浸了浸碗底少得可怜的水，盖在吴邪头上。

他一边帮吴邪扇风一边念佛，只求菩萨能保佑让他家小三爷熬过这一关。

菩萨没念来，念来个冷面的男人。

来人身手太快，潘子甚至来不及反应，就见吴邪被人拉胳膊捏嘴巴上上下下看了个遍。

潘子忙去抢人，但张起灵已先他一步将吴邪放好。

怪的是吴三省竟没什么反应，还拍了拍潘子的肩让他稍安勿动。

“小哥若是能救我大侄子一命，吴三省来世结草衔环相报。”吴三省正了脸色抱了抱拳，只是他油滑算计的性子改不了，就算是这个时候，出口的也是一个不知能不能兑现的承诺。

张起灵并不在意他说什么报答，“他阳邪侵体，跟着你们走迟早会死在路上。”

“嘿……”潘子一急就要起身，被吴三省拦了下来。

张起灵自顾自道：“把他给我，我保你们在鬼窟活下来。”

吴三省迟疑道：“这孩子打小被人惯大的，怕是伺候不好人。”

张起灵：“不用伺候，他给我当媳妇。”

这下吴三省也“噌”地一下站了起来。

拖了这么久，不知道这篇还有没有人记得～ORZ